突然間,天空飄過一聲低鳴,像發自希臘傳說中海妖的咽喉,蜿轉而凄厲。又來了!鬼娃峰神秘的塤聲。
孟幽捂住耳朵,這個旋律和他在大李的電腦里聽過的「音頻波」一模一樣。塤聲在他腦子裡營造山不斷變幻的可怕形象.像無數柔軟的觸手,把他大腦里那條叫做「恐懼」的神經當作琴弦一樣來回撥弄著。他越是害怕,那塤聲就越是變本加厲地在頭頂低吟,像是在取笑他的愚鈍。最後.他不得不掏出手機,撥通了夏千柏的號碼:「我在古城裡迷路了,你能不能來帶我回去?」
信號很弱,電話里傳出的聲音斷斷續續:「沙沙……你現在……沙沙
……在哪裡?」
「不太情楚。我在巷子里怎麼走也走不出去。
「告訴我……沙沙……你離牌坊……沙沙……有多遠?」
孟幽抬起頭,赫然發現古牌坊就豎立在前方約摸十米的地方。可他記得牌坊明明在和自己相反的方向。他回頭看來時的路,竟發現身後的空巷裡零零星星地多了好幾盞把青袖子的瓤挖空、皮上刻了人臉的「佑子燈」、這些燈是什麼時侯掛上這些無人居住的空屋子的個孟幽無從知曉,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些佑子燈在風中搖擺,刻在上面的眼睛正盯著自己。
佑子燈?好眼熟啊,我在哪裡見到過這樣的景象?孟幽暗忖,記憶深處有個聲音在另一個時空念叨著:「多掛些佑子燈,保佑我的孩子平安。」
一瞬間。孟幽感到現實世界正把自己推得越來越遠。他把手機湊近耳朵:「牌坊就在——我面前。」
「你往相反的方向走」
孟幽撒開腿狂奔,以最快的速度往與牌坊相反的方向跑去,那些掛在古巷空屋門口的佑子燈照亮了他的道路.不知跑了多久,當他停下來時.竟發現牌坊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,彷彿一張憑空張開的嘴巴。
難道我一直在兜圈子?不可能,我明明是朝著一個方向跑的。孟幽驚恐地掉頭。恐懼感越來越強地啃嚙著他的心。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.抬起頭的時候,那道古牌坊卻仍然近在咫尺。
「他在那兒!」身後遠遠地傳來了那個瘋女人聲嘶力竭的叫聲。她又和她男人追了過來:「站住,別再往前走了」
風,如同一條冰冷的舌頭,舔去了孟幽額角的冷汗。他絕望地抬起頭,望著面前這道始終糾纏著自己的古牌坊。它彷彿著意要堵死孟幽所有的去路,將他引向背後的鬼娃峰。那對男女越逼越緊,他己別無選擇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穿過古牌坊往山上跑去,連手機從口袋裡滑落到地上都沒有注意。
這時候,一綹乾枯的長發不知從哪裡飄下。落在他的肩頭。
奇怪的是,平日里雲蒸霧繞的鬼娃峰今晚卻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清晰可辨。
山上沒有路,坡上遍布著尖利的亂石。途中,孟幽爬過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破敗墳頭。那些歪斜的石碑經歷過歲月的侵蝕,無一例外地在夜色下顯現出灰白色,彷彿數個從地獄里冒出來的骷髏,透過空洞的眼窩監視著新來的入侵者在領土上踽踽而行。
他拼盡全身氣力爬到半山腰,來到一塊地勢平坦的地方,就再也走不動了。他望著山下那座詭異的古城,條條石巷由神秘的佑子燈光串成了虯曲的長蟲。這景象竟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天上沒有月亮,鬼娃峰一片濃黑。草叢裡,蟋蟀正發出垂死的哀鳴。半夜起了一陣大風,把山腳下古城裡那些「佑子燈」全吹熄了。吹塤人不知又在何處吹奏奪魂攝魄的樂曲。聽來宛若魅魅的哀鳴……